2013年6月25日星期二

夜逃

      工作和吉他,似乎成為我逃避理想的場所。工作很簡單,目的就是賺取生活費,顯而易見。一開始上班,就已經警告過自己:別被工作淹沒!因此,上班時很用心,下班就將之拋諸腦後,蓄意不顧。

      吉他呢?音樂是令我陶醉的一個小沙灘。夜裏,從自己製造出來的聲響中,尋找存在的證據。吉他好如一個空蕩蕩的沙灘,手裏把弄出驚濤駭浪的海潮,卻不用去淌那池渾水。非常安心。

2013年6月24日星期一

畫雨

雨 貼著地鐵車窗

糊化了景色

濛瀧的油畫

連狂奔的雨,也美得像一幅畫

我還怎能計較生活的小不美

2013年5月19日星期日

不平則鳴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唐·韓愈《送孟東野序》


寫文章不是為了把弄文采,而要作為鳴叫之出口,在不平之事前,文人要用筆去耕織出事情的肌理及其不合理的一面。日前,我便首次以筆去鳴叫,寫信去廣管局表逹我對一商業機構利用大眾傳媒散播不良訊息之平之心。


其文如下:

致廣管局投訴處理組

    你好本人有感近日一電視廣告意識不良侮辱女性,故撰此文,盼廣管局予以禁制且應予以懲罰

   此廣告乃電訊勝務商one2free所拍製,於每晚黃金時段在「無綫免費電視」上播出名為「一撳有得fun/PLAYGROUND/one2free for fun其第三輯廣告以一男性把母親角色聯想為會跳舞的雞更把其中一隻雞腿撕下,一邊觀賞一邊啖之此等廣告實在殘忍無道更表現對生命的冷漠無情。

  本人無法接受廣告商及其代表公司以「玩樂」為命,以玩弄生命為樂更將之廣為宣之實在太無廉恥廣管局應立即禁之罰之以儆效优!

此致!

市民
飛文啓

注:若認同此文,請隨意引錄。謝!

2013年5月1日星期三

那雙眼正看著我


  「被人們視為權利的這道無形的沉默之墻意味著對公共領域的了解只能通過觀察來獲得,人們再也不通過社會交往來了解公共領域了。於是出現觀察別人,而又大剌剌地保持隔離狀態的圍觀者。」──《公共人的衰落》(頁32)


  我抽搐、我嘔吐、我嚎叫、我打人... ...任何誇張、或微弱的動作,都被這一雙雙眼睛看在眼內,細細評核著:一個黑皮膚的胖小孩,坐在輪 椅上,已經是一幀吸引香港人目光的風景,何 況,在個個白領緊抿著嘴巴、搖晃著地鐵上班的沉 默早上。

  一束束尖銳的目光射向我的輪椅。看--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正倚著玻璃牆,高高地掃描我!他努力地不讓自己的頭轉過來,卻憋不住,極力把眼球在不移動頭臚的情狀下伸向輪椅,再一丁點一丁點移向我歪斜的嘴角、眼角那閃著永遠抺不乾的淚和眼垢,不由自主的四肢在亂舞。


  那個被媽媽呵在懷裏的小女孩,漂漂亮亮地綁著馬尾,頭上還束著粉嫩的花花頭圈。她一跑入車廂,原本擁擠的車廂立即讓出位置,更有人站起讓位給這嬌俏的小妹妹。但依我看,她根本不需要座位:她一蹦一跳,到處亂跑,說話嘹亮有勁,精力充沛。她的大聲叫嚷,顯然是一道截然不同的風景,他們漾開欣然的微笑,眼神是明亮的,和她那朵假花互相輝映。但是,她為甚麼也一直盯著我看?她是白皮膚,我是黑皮膚,看著我們的是黃皮膚‧‧‧‧‧‧為甚麼看著我時,卻有種說不出的酸味兒?

  我掙扎!我咆叫!我要甩開這些人的沉默的目光!

2013年4月4日星期四

旅遊能見度


不按牌理出牌,丟掉專門給遊客的地圖,隨便到報攤買一份地圖,按圖索驥,慢慢地走,跟著當地人的屁股遊……就這樣,或許能提高一點這城市的能見度

沙坡尾人家
坐在廈門
THANK YOU吧里,長長的窗子像一道屏幕,馬路上偶爾駛過三數輛車子,證明這個角落並不是繁忙的商業區;人們在此揚長而過,像放慢了的影帶,行者在玻璃窗後盯著──推著嬰兒車的婦人;挑著麻花糖叫賣的老爺子;手牽著手的金髮男女;戴著紅領巾跑過的小學生;還有貼著窗子往咖啡館裏看的行乞者……

  走在旅遊路線上,我們常常會感到理所當然,也很從容,並伴隨一兩句「這裏也不是太特別」之類的輕視。但旅行當中,旅客能看到多少當地的實實在在的生活呢?到底有多少是為旅客而設計的模式?有多少才是當地人民的生活所在?旅客常常以為自己在觸摸當地人事、在呼吸當下的生活氣息;實際上,這個城市裏,我們也容易把當地人對外來人的排斥或偽裝給醜化或美化。

  到廈門的這趟旅行,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認真、整潔。其實是從深圳開出的大巴開始的。八小時的車程,原本想:忍一忍就過去了,年輕嘛!哪料到車子出奇地乾淨、清新。這完全不是我在內地旅行的經歷!我們一上車就被嚷著脫鞋。原來卧鋪式的車子不給穿鞋子上去。車子分成上下兩層,一共三十八鋪。窄窄的床位,配上綠枕頭白被單,剛好塞進一個中等身材的女人。男人可要屈就了。整理自己時,我發現車上蠻多是廈門本地人,操閩南語;大家都很認真地對著位置,找自己的位子,然後又仔細地塞好自己的行李;便開始和朋友閒聊起來。好不熱鬧。但是,當服務員把燈關了的時候,人們又乖乖地去睡覺,相當平和。

  心想廈門人真是守禮。豈料,翌日到了廈門,卻一直「吃檸檬」。才清晨六點多,濛濛細雨,一下車人群就已跑光了,走到公交車站也找不到肯開口指路的路人甲。他們都是默默走著自己的路,都沒有人想回應這幾個路人甲的笨拙問題。那我們唯有隨便走,反正廈門就是目的地。這種「吃檸檬」的狀態一直持續。第二天到鼓浪嶼──聽說是非到此一遊不可的景點──連島上剛下課的小學生也顯得不耐煩。第三天到每個中國城市都有的「步行街」去逛,同受此禮。人家都是懶洋洋的,不大理會遊客眼中的無知和無措。

  晚上在客棧和老闆聊起,才知道本地人非常討厭遊客,覺得太打擾他們的生活了!米諾客棧的老闆來自湖北,向當地原居民租下了兩幢平房作客棧。據他講,這個叫曾厝垵的廈門小漁港幾乎都在這兩三年間變身客棧,他自己向當地漁民租下這平房十年,所付租金比打漁要多很多。「難道,不是旅遊業養活了廈門人嗎?」或許這是政府、商家和遊客三方自我堆砌出來的假像?政府要「保七」、商家要挖金、遊客要開心,居民往往是先讓開路,回報與否就視乎在個人命水囉。

廈門的紅磚
  幸而,旅行這趟子事總會有澄明的一面。由「地頭蟲」陳欣妮帶著我們,闖進廈門人真正的生活地帶(聽說廈門只有很少原居民而已),才找到愛在騎樓下泡功夫茶的熱情廈門人。老廈門愛在騎樓下擺幾張椅子,一套茶具,三五街坊剝瓜子,有路過的就搭訕呀,聊一兩句呀,用閩南話回答我們的問路呀,一切都顯得悠然自在,完全找不到商業街上的冷酷和虛偽。這些遭遇都發生在沒幾個旅人的平民小街裏。

   不過,這些幸運的例子不只是幸運,還關於旅者的態度。旅遊可以是點到點的旅遊套餐,途中只須打的、包車或者跟著旅遊團,吃喝玩樂都盡可先做計劃,也不會跑掉,安全感十足。要不,不按牌理出牌,丟掉專門給遊客的地圖,隨便到報攤買一份地圖,按圖索驥,慢慢地走,跟著當地人的屁股遊……就隨便吧,也許能提高一點這城市的能見度。


2013年3月21日星期四

面試題:從熱氣球上扔個人下去


如果你和五名隊員共乘熱氣球,現在熱氣爆了,你們必須放棄當中的一位以保自生。你們當中各自是醫生、律師、語言師... ...你會選擇把哪個無利用價值的「他」推出熱氣球以自救? 



眼球盯著埃及樂蜀熱氣球墮地的報道,我不禁想起一道在大學常被問及的、很殘忍的面試題:如果你和五名隊員共乘熱氣球,現在熱氣爆了,你們必須放棄當中的一位以保自生。你們當中各自是醫生、律師、語言師... ...你會選擇把哪個無利用價值的「他」推出熱氣球以自救?

  我們怎麼能這麼冷漠地作此等「你死我亡」的測試呢?以「被逼上絕路」的情境題去讓人選擇誰的存亡才是對社會/團隊發展最有利的。一人一票的情境,陽光得如民主選舉,背後卻又黑暗得如撒旦的蘋果。

  最近從圖書館撿來一書 (<震憾主義——災難經濟的興起>),探討現代化資本主義者如何利用災難發財 ,揭露當權者如何「趁你病,攞你命」。在災難時,政權元首總會第一時間飛奔現場作感人的弔唁,事實是,在他背後一群已在進行清洗工作,趁著災難,把當地平民的生活鏟除,重新打造資本家的寡頭樁柱,讓一眾才剛逃生的人們不得不得依賴私人企業生存,而自己的家當一早被鏟除了。而一切都在重建新生活為道義之名。

 把人從熱氣球上扔下來的大學面試題,正正企圖製造危機以合理化資本主義社會的廝殺的行為:利用災難,把缺乏經濟力量的種類淘汰,以保存自己的權力。我們的學堂教導孩子們要以汰弱的方式進行;而職能,便是其存在的價值。如此恐慌氣氛的洗腦,我們如何敢離開資本家一早編排好的劇本呢?話說回頭,樂蜀政府已在密鑼緊鼓做起形象工程來了。


2013年3月1日星期五

活在城市的身份說明


城市裏,人們似乎必須要有可以名之之身份,才能在社會立足;必須有一個可以符合社會體制的狀態描述,才能安然地走在城市圈內。 


剛剛大學畢業時(也只是一百八十天前的事),身邊99.9%的舊雨新知見面第一句話,便是:「打算找甚麼工作?」我並沒有敲鑼打鼓地找差事,也很安然。並非我豁達,而是我一早草擬了這個奢侈的時代所能接受的說辭:我想在投入工作以前,背起背包去往後沒有機會去的地方遊歴,見識見識世界。回來就會找工作的啦——最後這句才是重點!像是說:「放心,我很快會找到一個接替的身份。」

  幸運地,我回港不久就找到了,如今在一間專為創業人士而設的「共用工作空間」工作。這裏大部份創業者都意氣風發,完全沒有一般香港傳媒所言的創業即是失業;花了一段時間逐一閒聊天,才知道這些人大多不是純港式出身,不是劍橋大學就是高盛銀行,要不就是年紀輕輕便駕著寶馬到處跑的名流。惟一人從不在大伙兒互換大學前職時發言,只是靜靜地聽。原來,他當年中五畢業就出身,無緣唸大學‧‧‧‧‧‧

  活在城市裏,必須要有個進入體制認同的身份,並有證書附之說明的。否則,說甚麼都像在騙人,都像徒然。對於未有成績的創業者、改革者,總之沒有「權威認可」的,都不是知識;這種身份定義,同時也是大眾免費送給建制者的最大貢獻。但我一直相信,社會的改革一定是靠這些不受體制拘禁的人所驅動。


2013年2月22日星期五

每天穿越地鐵的意義

白雲投胎為雨水,

嘩啦啦落地,解脫——

高不著地的孤獨感

復又,仰頭看藍天,渴望化為一縷輕烟,
或被筋斗雲承載我上天,
免卻捲入那黑濘濘的地渠的苦行當中... ...

每日穿一身黑,提著黑皮袋,拉著黑臉,擠入黑壓壓的公車,繼續集「瞓」。

黑 衣
黑 袋
黑 臉
黑 頭... 

把手寫的夢想揑成墨水

早上冲入冷厠

晚上已溶掉了

行行重行行... ... 

我手寫的夢想,人人以為我已拋入黑色膠袋裏,

哪料到,我鎖入黑盒了

我想要的是懂得儲存記憶的黑匣子,讓我們老了來後悔,帶著恨離世

但下輩子也許會重來

城市人,你被放在哪兒了?

2013年2月19日星期二

記憶石頭 --觀<米索不達米亞展>後記


一件件展品嶄新如昔,已經歴了二千五百個年頭了——那些石雕、玉刻、銅器、印章仍清晰可鑑,故事隨之可索,且熟悉如昔。原來,我們這些人類文明,說起來似乎很偉大,那丁點兒的演變卻是經歴了如斯漫長的探索... ...

  我不是指文明的載體(石頭→紙張→電腦→手機‧‧‧這些都變得太厲害了!); 而是那思想的演變。泥雕上一幕幕權力爭奪、戰爭殺戮,無休無止,看到被砍下的人頭成為歌功頌德的證據,不禁想起:在不久之前,斷頭台還盛行於如今高叫人道旗幟的西歐大國,時移世未易,今天的武器只是由斧頭換成核子;帝王的冠冕假扮成了「世界和平」的桂冠罷了!

  令筆者憂傷的是,石刻玉雕尚能存於世上千年,世世代代告誡著子子孫孫們;今天的數碼化記憶,能永久保存嗎?


2013年2月12日星期二

和陌生的人見面


怎麼一句「早晨」、一個笑容,這麼稀罕?香港人去求職,總不忘推銷自己; 日常,卻連打招呼的本事,也被擠滿壓力的陌生城市禠奪了。 


「叮——」

作為無作為的小白領,每天第一個要打招呼的陌生人該是那個叫乜太的鄰居,相對十年,仍叫不出名字。靦覥地踏進升降機,默默數著下降的數目字。十年,她女兒已換上中學校服了,我們還是不認識。TVB 的劇情都是騙人的,人人宅門深鎖,哪來那麼多「左鄰右里齊合唱」的閒情。

「嘟——」

結束尷尬的數十秒梯程,追上已擠滿人潮的巴士,忘卻那「可加不可減」的車資,我實在該給司機說聲謝,至少擠個微笑給那每天主宰我生命數分鐘的司機叔叔姐姐。但是,他依然默默地操控著軚盤、數著紅綠燈轉換的時間;而我?仍然注視著背包壓著我左肩的男人。到站——便轉身走。

「叮——」

又回到沒有新鮮空氣的辦公室,連同事的口氣也顯得特別難受。叫得出名字的臉孔,卻已無法單純地說聲「早」‧‧‧‧‧

每天和第一個見面的陌生人打個招呼,送上微笑,我們的陌生世界一定會大大縮小:)